莫斯科地下危机：中国人为何成极端分子“猎物”

见中国人就打，高喊“希特勒万岁”？极端分子成中俄关系和民间友谊最大“暗礁”

几乎所有曾到访、旅居甚至只是短暂在俄罗斯逗留过的中国人，对于“光头党”这个名字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但很难想象，在中俄高层频频互访、合作项目一动即数十亿的大背景下，中俄民间竟还存在一道无形的“安全铁幕”。令无数中国留学生、商贩、游客感到不安的，不是外交风浪，而是日渐隐秘却又真实的暴力阴影。

就在一年前，莫斯科南部“新切尔基佐夫市场”外，一伙不明身份的年轻人聚集成群。天色擦黑，市场逐渐清空，一名年轻的中国小伙正做着收摊的准备。突然几人围上前，言语挑衅；未及几秒，棍棒、拳头齐上，一场袭击猝不及防。尽管事后警方很快介入，可目击者普遍反映，肇事者身着不起眼、无任何标识的运动服，手法极为娴熟，袭击后立即分散逃离。

据俄罗斯当地媒体统计，2016—2023年，莫斯科及周边地区针对亚裔的街头暴力案件年均超过300起，其中中国人受害者占到三分之一，频率虽已较前些年有所下降，却足以让人心惊。

如果说两国最高层发表的《中俄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联合声明》里充满合作与互信的溢美之词，那么现实生活却完全不是一帆风顺。那些生活在俄罗斯各地的中国商人和学生，成了某些人仇恨情绪的“固定猎物”。他们面临的不是普通的法律纠纷或日常生活摩擦，而是光天化日下赤裸裸的暴力。

最令中国人无法适应的，是某些极端分子公开喊出“希特勒万岁”等极端口号的场景。要知道，这里曾是二战打败法西斯侵略的国家，但在战后数十年，这股幽灵般的极端民族主义情绪不但没有绝迹，反而在历史与现实夹缝间异化出了一种独特的“俄罗斯光头党文化”。

1991年苏联解体，苏俄经济一度滑入低谷。彼时的莫斯科，地铁站、外环公路、火车站附近常常聚集着无所事事的青年。工业衰落带来失业，社会保障一落千丈。数据统计，1995年莫斯科地区青年失业率接近24%，而根据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的一份调查，超过三分之二的年轻人曾因经济压力而转向“帮派”式生活，其中光头党成为极具代表性的极端群体。

彼时的俄罗斯极端青年并无明确组织形式，极少数人靠模仿纳粹、崇尚暴力、排斥外来文化迅速聚集成团体。2000年前后的“典型形象”令人过目难忘——剃着光头、身材健壮、裸露手臂上的斯拉夫神话图腾和纳粹元素刺青、穿“马丁靴”军靴。尤其在体育赛事、大型集会、地铁通道等地更为活跃。2001年莫斯科市警局收费档案数据显示，仅当年登记在案的“极端暴力团伙”涉案人员就超过1万2千人，累计查处案件1700余起，其中90%指向“非斯拉夫裔受害者”。

时间来到2020年代，“光头党”虽然外貌标识变得低调，但却变得更加隐蔽、更加耐心、更加狡猾。情报部门发现，他们散布到健身房、酒吧、业余足球场、小市场，甚至开始组建“私人训练机构”，借助社交软件秘密联络，招募成员。很多新成员已完全摆脱了粗暴的外观象征，取而代之的是穿着无标志卫衣、混迹于普通莫斯科青年之中的“城市边缘人”。

随着俄乌冲突的升级，多数极端光头党分子将参与社会暴力视为“预备役训练”。俄媒体推测，超过3500人以志愿兵身份参与乌克兰方向的战斗，其中“鲁西奇”等极右翼骨干分子据说已在战场上锤炼出一身现代化作战技巧——熟悉爆破、侦查、突击战术。他们一部分人返回社会，成为某些极端组织的“教官”，让本就危险的极端主义团伙，变得更具实战破坏力。

对于极端民族主义团体攻击中国人的原因，无论怎么看都夹杂着一股浓厚而复杂的失落情绪。在俄总统资料馆一份社会调研中，有近40%的年轻“反移民组织”成员明确表示，他们仇视中国人的首要动机就是“中国商人抢了他们的生意”。而经济学家叶夫根尼曾直言不讳：2022年卢布贬值、通胀率飙升至15.6%的背景下，中俄大宗商品进出口贸易额却升至1900亿美元，在光头党中了催生出“经济侵略论”思潮，把复杂的结构性社会矛盾归咎到华人、亚裔头上，是极端思潮的惯用把戏。

中国驻俄罗斯使馆2023年初发布的《在俄公民安全指南》中，将“远离地铁夜间通道”“避免频繁乘坐突击型小巴”“不与陌生人过度交谈”“紧急情况下选择大型连锁超市避难”等十余条细致建议做成了图文手册，全部以中文和俄文两种版本下发。与此同时，2012-2021年，莫斯科留学生自发组织了1300余场自卫培训，武汉大学校友会和东北财经大学校友自发成立了“护校应急群”，每年9月开学前举办“自我防卫与法律常识讲座”，还曾邀请俄罗斯前警察实战指导。

但单靠华人社群自保，显然无法从根源上化解危机。2009年圣彼得堡发生中国商贩赵某某被三名俄罗斯青年殴打致死案，主犯仅获刑4年。案发后，受害者的同胞反映：“报案难、取证难、维权难”，嫌犯家属甚至私下威胁目击证人。2010年，全国范围内仇恨犯罪案件下降，却有大量轻判判例流出。许多地区的警察按照“斗殴”处理极端袭击，导致犯罪成本极低。数据显示，2016年正式被认定为“仇恨犯罪”的案件，不足全体相关案件的六分之一。

严厉打击的号角，从2010年普京政府发布《反极端主义法》便已拉开序幕。该法案直接赋予相关侦查机关更大的调查与缉捕权力，规定对于集体仇恨犯罪可判处三年有期徒刑，造成严重伤亡者最高可判十年。根据俄罗斯最高法院的数据，2012年—2023年，全国24个州区内90%以上活跃的原光头党团体遭遇“专项清剿”，许多著名暴力团体直接被取缔。街头袭击数量确实一度锐减，2018年同比2008年下降了68%。

可现实并不如账面数据那般乐观。许多光头党成员流向“亚文化”网络，开始利用社交平台煽动、招募、组织线下行动。之家名为《白色动力》的地下纪录片曾在推特、脸谱网上流传，其内容就是以袭击亚裔作为“英雄事迹”的个人实录。经统计，每部热播视频平均可带来8万粉丝。极端分子的“网络暴力训练班”，层出不穷。

网络暴力与现实暴力常常互为助燃剂。2023年俄语网络上高频出现“中国侵略俄经济”等相关词条，点击量高达3200万。社交网络上成百上千的仇恨团体，悄悄绘制着一张又一张“猎物地图”——东欧大学、中国留学生公寓、亚裔市场和车站、甚至指定某些城市中的‘华人一条街’成为重点关注和袭击目标。

这些极端主义者显然是中俄两国从国家层面推进民间深度到日常交往的重要阻力。俄罗斯民调数据显示，超过65%的本土居民认为“随便袭击亚洲人”会影响中俄整个社会认同。俄罗斯政要多次公开强调应当“大力整治排外情绪，为国际友人创造更安全的生活环境”。不仅如此，中俄双方高层每逢重大访问，都会将“保护在俄中国人权益”作为重要议题提出，并设立多重外交渠道协助受害者维权。

不过，真正的民间友情，不应只停留于政治宣言、领导人互访和经济报表上，而在于每一位普通中国人都能安心生活、免于被恶意投射的恐惧。只有彻底拆除那道“安全铁幕”，让安全落地为每个普通人的日常，两国友谊之树方能枝繁叶茂。

愿未来的莫斯科地铁再无蓄意埋伏的暴力阴影，唯有邻里间的笑声和友好寒暄，充实中俄友谊的“晴雨表”。中国与俄罗斯作为世界大国，其关系的真正温度，不在于首脑握手时的高光时刻，而在于最普通人的微笑和安宁被切实守护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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